九份不只是老街


輕便路底端的夕陽。(Photo/Ricky by Leica Minilux )
 點了兩盞蠟燭在窗台旁邊,第二個晚上坐在這裡,夜裡看得到半面山上燈火,白天則可以在細縫裡頭看到海面上漁光點點。九份是一個有點善變的地方,今天的風有時很大,天空上的雲朵一塊塊像是快轉的DVD一樣飛啊飛,地面上的影子也跟著時有時無。雲層厚的時候會掉幾滴雨,但轉眼就停了。大部分人對九份印象是人聲鼎沸的老街,於我來說卻是一個那麼適合放空的地方。


廚具一應具全的安靜,寧靜小民宿。(by.hTC ONE X)
陳綺貞在很多年前唱了這首歌“九份的咖啡店”。裡頭有一句歌詞一直我不瞭解,”這裡的人群喧鬧整夜”,幾次在九份過夜的經驗,我不禁質疑,除了便利商店門口的車友講話大聲了些之外,哪裡喧鬧了?現在陳綺貞在現場極少唱這歌,我不知道為甚麼,或許九份真的改變了太多。



如今九份的咖啡店多得不得了,但有一間特別奇怪。輕便路上的轉角咖啡其實只有賣石花凍,晃蕩很久才發現老闆其實在隔壁的透天厝裡頭。一邊餵浪貓一邊聽老闆叨念,十年前這裡只要家裡有著空房間都會挪作民宿,每逢假日供不應求;而當初的老街只是提供遊客覓食,不過現在遊客頂多只來這裡半天、載著日本人來這裡指指點點的遊覽車頂多停留兩、三個小時,又把他們載回市區的飯店。”倒退十年囉。”


也不是只有這樣一個聲音。他們說,外地商人想進九份做民宿,一定得靠在地人幫忙經營牽線,就像大房東與二房東的關係一樣,而民宿的裝潢愈來愈高級、主人熱情招呼的氣息也愈來愈淡薄。”但你有沒有發現,房價越來越貴,最後,就沒有人要來九份住了”。沒多做求證,但或許至少是反對過於商業化的老九份人的心聲。基山街上熱鬧滾滾、連走路都要塞車;但拐彎過了粿仔店,進入民宿區,人潮卻迅速的縮減。而輕便路更是”輕便”,走在路上唱歌都不覺害臊。


對於民宿選擇,青菜蘿蔔各有所好。於假文青來說,最偏愛的就是擺滿許多書、沒有電視、又有點老屋新設計的氣息為佳。從輕便路走到和基山路的交叉口,循著樓梯向下,一棟不起眼的但整理得井然有序的小平房,我很難說清楚主人的用心,但從小罐子裡的止痛藥,浴室裡的曬後紓緩面膜、備用的衛生棉……等等,可看出她的用心。只不過世界末日的打手蟑螂在夏日大舉進攻,開放式廚房每到夜晚就會開放像蜻蜓一樣碩大的蟑螂井然有序地滑行空中。



老石屋民宿前的陽台,愜意。(By.hTC ONE X)
但是我還是不會把這間民宿的分數扣光。就像花蓮我最愛的民宿馬桶都會跟我作對一樣,因為這些房子是有生命的,照顧房子的人不完全是在做生意,她們賣的,有時候是一種生活的理念。你在裝潢奢華有按摩浴缸的奢華民宿看不到,在老街的香腸攤或粿仔店還是名產店聽不到,你跟著人潮來隨著人潮去,也感覺不到。入夜後,對著窗外的燈火,點一盞有香氣的蠟燭,即使有蟑螂飛過,你也損不了內心的平靜(當然,因為蟑螂被打死了)。

夜晚,在陽台點一盞小燈吃毛豆。(明信片被風吹走了)明天回到台北以後,又是一個艱難任務的戰鬥。這些並不具大的放空旅行,像是潤滑劑一樣夾在磨人的工作之間,奔跑採訪、埋頭趕稿、熬夜修正的過程中,我知道我會強壯、也知道有空檔的時候,我能夠自由呼吸、像現在一樣。


不斷重建自己的過程當中,我越來越確定現在的自己是幸福的,現在的我,不在人聲鼎沸的地方人擠人,我喜歡往人潮的反方向散散步、拍拍照,在小巷子裡面找安靜的風景自娛娛人。如今的一切讓我感到,曾經流過的淚水、眼下的陰影和臉上小細紋,每一個跌倒留下來的疤痕,都是值得。因為我終於開始懂得如何過生活。


九份不是只有老街,就像生活不該只有一個面貌一樣。